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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的,倒是你從前在東宮侍奉的盡心盡力,小心謹慎,倒讓人爭了你的前頭。如今你還不改好心,又叮囑新來的姐妹。只是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,可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,看著好的,下場不一定好。”

皇後絮語了半日,見陸陸續續又有嬪妃來請安,就停了嘴不語。

秋海仙心裏微微一動,面上只作不聞,合著請安的嬪妃一道退了出去。

幾日後,楊真真封作了棠嬪,這倒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,可是出奇的是,秋海仙也封了,一個是陛下的金口,另一個是皇後的玉言。

這兩者並未沖突,且都準了,這是帝後之間難得的一次和-諧。

第一場秋雨下了整整一天,天剛亮,屋裏的光一點一點的亮了,直到把落地花罩外的宮燈的黃光完全蓋住。

楊真真剛躺在馨香的被褥裏,房裏安靜的連窗外的葉落的聲音都隱掉。

外面守著她的小鄧子正在望著窗戶發呆,聽見外頭雁鳥撲楞著翅膀往南飛的鳴聲,打了一個激靈,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到外面查看,見雁影漸漸的縮小直至看不見。

其實皇宮此時的秋景並不太蕭瑟,倒是多有金色的意境,殿宇亭臺內外,紅紅翠翠仿佛開之不盡,仿佛置青萍之末於墻外。

園林裏的菊事風露正揚,芳香的令人欲醉。明黃的琉璃飛檐在太陽下流光四濺,等到慢慢的移開了角度,眼前的一切方有了真實之感。

“公公!”有小宮人見他在皺眉,機靈的拿了一張凳子給他。

小鄧子站的正累著,一屁股就坐下了。

“小鄧子!”張媛媛就在側房給楊真真整理衣裳,聽到響動就進來了,正巧看到小鄧子托著腮站在門口發呆不由嗔道:“又坐在那裏作什麽?“

小鄧子正在嘆氣,聽了她的話,忍不住笑道,“宮裏各人正是起床的時候,偏我們這裏倒了過來。也不知是福還是禍。”

“混說什麽!”張媛媛斜了他一眼,“禍福這種話你也好出口?”她扭頭看見帳幔內的楊真真沒有動靜,才松了口氣,壓低聲音道。“橫豎都是皇恩,管他白天黑夜的,咱們的主子也只有受著的份。”

小鄧子沒出聲,外面的人領了早飯過來,兩人到了偏房,有小宮人們擡上食案,陸續的將備好的飯食端了上來。兩人對面跪坐,安靜的舉著進食。

飯畢又有人奉上了銀耳湯。

張媛媛指著銀耳湯道“平日裏,人家有對我們那麽周到嗎?”

小鄧子放下手中的碗道。“別看他們表面如此,背地裏不知道笑話我們呢。”

“你呀!只聽那些嚼舌根小人的混話,我們不好嗎?只不過日夜顛了倒,主子都不計較,況且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。”張媛媛飲完銀耳湯後,拿手帕按了一下嘴。“隔墻有耳,還是把嘴巴收緊為好。”

小鄧子聽她提點,也不好意思,舀了一調羹湯,但略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。

張媛媛見他的碗還是滿滿當當的,也不好說什麽,拿了針線做了起來。

宮人忙上前,把東西撤了下去。

到了傍晚,太陰歸位時,帳幔內才有了動靜。

張媛媛立時卷起帳簾,宮人們捧著衣裳、盆子等物送了進來。

小鄧子先拿帕子沾了水恭身遞與楊真真。

楊真真把帕子狠摔下地,二話不說把小鄧子刮了一個耳光。

張媛媛扶著她坐下,勸道。“娘娘仔細手疼。”

說完後,又狠狠地向小鄧子道。“定是水太熱了,你也糊塗了,伺候了娘娘那麽久,試水都不會了嗎?”

小鄧子一聽以為是,一面左右開弓的刮自己嘴巴,一面命人重新拿了水過來。

楊真真微微冷笑不語。

等到另外一個宮女重新拿了巾帕給她,可是迎面還是一個耳光。

那宮女被打蒙了,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?

“連規矩都不會了,就這麽捧盆過來。”

楊真真厲聲喝道。

張媛媛一聽,連忙一推那宮女,那宮女領悟過來,又重新拿了帕子,慢慢膝行著遞過去給她。

小鄧子低下頭不由不屑的撇了撇嘴。

可是擡起頭,還是一幅笑臉,膝行著過去,雙手把放衣裳的托盤捧高。

楊真真瞟了他一眼。“方才像現在這麽做,也就不會挨打呢。”

張媛媛扶她到了梳妝臺前,笑道。“娘娘教訓他,他的福氣呢!”

拿了一個粉紅珍珠發箍替她簪上。

襯得她的肌膚越發的白皙。

穿上了外衣,張媛媛替她拿了一件火紅的狐貍毛披風放在一旁。

楊真真懶洋洋地道。“來回都坐在宮轎裏,何必多此一舉呢?”

張媛媛笑道。“或許陛下有了興致,要賞月呢?”

又挑了一點香膏在手心化開均勻的抹在她的臉上。

楊真真對著鏡子左右看了一下。“會不會太素了些?”

張媛媛微微一笑,不卑不亢道:“白海棠淡極了才是最艷的時候。”

聽到海棠兩字,楊真真心裏膩味,冷哼一聲,“知道了。”

張媛媛這些日子看她的臉色多了,連眉毛也不擡一下,只勸說:“主子,等陛下上心了,這日夜顛倒的事,可就平反了。”

聽得她這樣說,楊真真面色稍霽。

收拾了一會,皇帝那裏派人來請。

才一開門,風呼嘯著迎面而來。

張媛媛忙把披風給楊真真披上。

宮人才掀起轎簾,不知哪處飛來的落葉簌簌打在宮轎頂上。

楊真真聽的不由打了一個寒噤。

“主子,要不要加多一件衣裳。”張媛媛關切的問。

楊真真緊了緊領口,搖了搖頭道。“你快回去吧,這裏風大。”

張媛媛一聽,福身一禮後,站在宮檐下看到宮轎子不見了影才回去。

“聽起來好聽,怕風大吹著了你。”張媛媛順著抄手游廊往正院走去,小鄧子的嘴皮子卻不落下。“誰不知道,她怕你跟過去了不小心也入了陛下的眼。”

才說完,被秋風塞了滿嘴。

張媛媛嘴角浮起一道弧線伸出手指狠狠地一點他的額頭。“方才的一巴掌還沒有把你打醒啊!”

小鄧子情知說錯話了,縮了脖子不敢吭聲。

張媛媛說完後卻瞪了身後的眾人一眼。“都是做奴才的,今日也不知他日事,好歹為自己積點德!別看著人家今天挨著巴掌,如果明日輪到自個了,別說我做人沒有情義。”

眾人一聽,忙點頭道。“今晚風大呢,任他什麽人說的話,卻是一點兒也聽不清楚。”

張媛媛這才罷了。轉頭對小鄧子說道。“主子算是難得的了。如果是其它人,管他什麽情份,打發了出去方是正經。”

小鄧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又拭探性的問了一句。“如果真有情份,索性也拉扯你一把,大家同榮同光不好嗎?”

張媛媛一聽,啐了他一口。“狗改了不吃屎。下心我下回不護你了。”說罷自言自語道。“人人都說錦衣玉食好,誰不知自在的活著更好。”

小鄧子一聽,心中大為感服。

作者有話要說:俺代表不了黨中央,國務院,但是能代表月亮糕祝願親們,新年好,新春好,2012很好,使勁好,用力好,更更好!

☆、舊

皇宮的夜裏大而空蕩,敬事房的內監引著楊真真的轎子一直在寢殿歇下。

楊真真在棠池的地頭雖是霸道橫行,但是在外頭卻是十分的謹慎與隱忍。

小太監一瞧到楊真真的轎子到了,忙上來攙扶,輕聲道:“陛下還在批奏折,請棠主子先去側室坐坐,喝杯熱茶去去寒氣。”

楊真真不敢托大,莫是這是皇帝身邊的人,哪怕是條狗兒,惹人厭的物兒,都得恭謹上幾分才是。

便笑道。“有勞你了。”

小太監引她到了側室便躬身垂首無聲地退了下去。。

夜風有些大,外頭好像又停了一頂轎子。

楊真真心裏一僵,侍寢的妃嬪連叫了兩名,於陛下的名聲卻是有礙。

臉上不顯,可是身影卻在窗紗上投下一片陰影。

露水浸濕了宮燈,那名女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
風吹動了案頭的燭焰,飄忽不定。

腳聲漸漸到了門口,打開門的“吱呀”一聲,那人終於進來了。

有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。“海棠妹妹。”

楊真真極力自持著鎮靜,緩緩起身向來人行禮道。“姐姐。”

她靜靜直視著秋海仙,娓娓道:“想不到這個時候姐姐會和妹妹一塊來。只可惜我不是秋海棠,姐姐莫要叫錯了。”

外面的秋雨捶打著宮樹的枝幹,在氤氳的雨霧之中,夏末的殘暖一掃而空,終於,黑得什麽也看不見了。

而室內胭脂香氣隨著派生的冷氣悠悠而蕩。

秋海仙用帕子掩著嘴冷哼一聲,“妹妹倒是心裏清醒,難怪才進宮幾天就晉你的位分,姐姐當然是望塵莫及了。”

花瓶中今早新插的花,落了半地殘紅。

楊真真咬了咬牙,把委屈吞下了肚子。

此時外面卻有人傳喚兩位一塊去了東邊的殿裏。

楊真真這下真驚訝了,連秋海仙頭上的簪花映著燈光,紅色的暈浮移不定。

伴隨著豆大雨點的雨聲,此刻,皇帝的殿裏,象征著國家無上權力的玉璽淡定地盤踞在案桌上。

案桌後宋榮軒閉著眼,微微仰著頭靠在龍椅上。

冠冕上的珍珠適宜地垂下,更襯得他身上的那股帝王之氣,濃重異常。

秋風颯颯,掃落的萬樹雕零,殘香冷落。

夜晚的宮殿,如此淒涼。

寒風撲面而來,佇立在高臺上的宋榮軒看著進來的兩位妃嬪。

楊真真站在陛下,頭上粉色的珍珠在宮燈下流轉珠光,引得一種悵然在宋榮軒眼波中流轉,楞楞地看著她發呆了許久。

那麽溫柔的眼神,看在楊真真的臉上,卻又是那麽的淒寒徹骨。

她抹了一抹鬢角的雲發後,盈盈拜了下去“臣妾參見陛下!”

無論有多麽相似的神,音色卻不可能一模一樣。

看著楊真真借著秋海棠的形上位,如今又急不可待的想開擺脫她的影子,秋海仙嘴角微微一翹。

宋榮軒並不生氣,一揮手命她起身,懶懶道:“你上前來,秋嬪到窗下罷了。”

這麽大風讓她到窗下作什麽,略一遲疑,已有宮人提了一籃針線放進她的手中,又提了好幾盞宮燈放下,宮殿頓時亮如白晝一般。

楊真真上了前去,宋榮軒只令她磨墨。

她猶可,秋海仙卻忍不住擡頭看皇帝的表情。

他還是無知無覺的躺著。

楊真真緩緩地磨著墨,秋海仙也不好不動,擡手做著針線。

宮人瞧著風大,關了門,兩人被殿中的炭火一熏濕了脖子,涸得領口一片淩亂的汗跡。

宋榮軒冠冕上的珍珠在他的臉上不停地晃動陰影,兩人按捺不住,卻看他猛然睜開的眼睛看的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凜,慌忙低下了頭。

該磨墨的磨墨,該做針線的做針線。

宋榮軒道:“秋嬪還記得從前嗎?那時海棠幫朕磨墨,你就在窗下做針線。你和她一場共事,如今她有沒有入過你的夢裏。”語氣如平常一般淡淡,並不見疾言厲色,秋海仙卻被唬得針一歪,被尖頭紮進了肉,一顆血珠子很快迸了出來。

她不敢動,想像平常一樣回答,但是語氣之中掩不住顫音。“陛下,海棠去了那麽久了,怕是已經投生在好人家處,哪裏還記得臣妾。”

楊真真不由看一眼宋榮軒。

宋榮軒嘆了口氣道。“可是朕一直有夢見她,都說自己去的不安心。你可知道是怎麽回事?”

秋海仙放下針線,跪下後抽泣著答:“臣妾不好,海棠在的時候,有時候會和她鬥氣,所以她去了,也懶得理臣妾,如今想來,卻是臣妾的大不該,如果知道她會這麽早去,臣妾說什麽也會忍氣和她好好相處。”說到後頭,語中已微帶哽咽。

瞧起來是真心實意懺悔的面像。

“你啊你,知道自己為什麽六年來還只在貴人的位置上吧!”

聽到宋榮軒如此說,秋海仙心裏方松了一口氣,緊攥著的手指此時才松了開來。“知道。本來是臣妾對海棠妹妹不好。”

楊真真瞧著她輕笑道:“怪不得有時候姐姐對著我會陰陽怪氣的,原來是.........”

說完後,她只瞧著宋榮軒,若他沒有反應,這話就白說了。

果然這話挑撥的正當然,宋榮軒神色雖然平常,但是看了楊真真一眼,帶了幾絲憐惜。

後頭又對著秋海仙喝了一聲道。“夜深了,快回轉你自己的地盤吧!”

楊真真微露笑意,今晚的事,怕不是重演從前東宮姐妹和睦的好事,怕是陛下也在疑心秋海棠突然去世的事情。

秋海仙面上惶恐,眼圈紅盡力一紅,心裏反而鎮定了下來,假作身子微微一晃含愁似的轉身告退。

她這一去,殿裏便只剩了兩人。

楊真真臉上含了芳情,遂勸他歇息方是正事。

宋榮軒順勢而起,值夜的內監扶他去了寢宮,楊真真尾隨在後。

可是到了寢殿,值夜的太監弄好鋪蓋後卻是退了出去。

宋榮軒對著楊真真一笑。“你還和海棠一樣靜靜地守著朕睡覺可好!?”

楊真真又恨又痛,臉上卻是強笑道。“那是臣妾的福氣。”

夜時,正是寂靜的時辰,楊真真坐在龍床外,隔著帳幔看著窗外雨歇後出來的淡月,第一次覺得這夜深起來,像張黑盆大口,向她迫來。

殿裏因有火盆,倒是很熱,但是她的身上漫上一層薄薄的寒意。

更鼓聲聲響起,在空蕩蕩的夜裏,漫無邊際的回響,好像永遠都到不了頭。

楊真真頭上的珍珠隨著夜涼,發出冷寂的幽幽淡光。

帳幔裏頭的人時不進囈語。“遲......!”

他正當青年已經坐穩了龍椅,遲了什麽,遲的不過是她一片癡心,只恨未能相逢他還是少年時,生生被一個死去的人占據。

漫漫長夜,熬到四五更時,值夜的人請她去了側室休歇。

一個小小的嬪,自然沒有資格能陪伴帝王到天明。

到了偏室更衣,等待著黎明。

因是不用面君,也不必妝扮,只端莊即可。

楊真真笑道:“把玫瑰花的釵子別上吧!”

戴了一整夜的珍珠,煩也煩透了。

她素來愛玫瑰艷麗,芬芳。

雙手浸在桂花香露調配的水中,指甲上紅灩灩的光,襯得纖手白如玉。

她又命人幫自己上了一層紅粉胭脂,隨手拿了一個金絲牡丹繡就的香包翻看,對著宮人笑道。“這牡丹瞧起來就是大氣!”

宮人看慣了她夜晚淡妝素凈的模樣,這般濃妝卻別有冷艷的味道。

不由笑著奉承道。“娘娘眼光好,拿到的物兒都是好看的。不過再好看,也比不上娘娘。”

楊真真嫣然一笑,果真帶了幾分天姿國色,不勝嫵媚的味道。

小歇了一會,有人恭請她回宮。

來時宮轎,去時肩輦。

昨夜雖是大雨傾盆,掃落了不少秋葉,唯有柳葉清新曳地,可是近眼一瞧,卻有了蒼綠的傷感。

來往打灑的宮人,看見肩輦一來,都紛紛停下,恭手屈膝。

又有人羨慕她的好臉色,想起皇帝這一陣子都是召她侍寢,各種神色盡浮於面。

連著裙裾被秋風吹動的沙沙輕響都引得她們讚嘆不己。

楊真真逼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真相,微微含笑,笑靨明艷奪目,身後只留給不明真相的人陣陣細細的香風。

☆、虛

殿外的風還在刮,楊真真半夢半醒間瞧見天際劃過了一道閃電劃過,那光太亮了,剌痛了眼皮子。

宮燈裏頭的芯噝噝的響。

她猛地坐了起來。

也許起身的響動大了些。

守在外頭的張媛媛走了進來。

天空外頭,閃電的尾光細細碎碎的在她臉上跳動,流淌不定。

張媛媛以為她畏懼,陪她說了會子話。

外頭的雨便瓢潑似的下來了。

楊真真聽了會雨聲,身也倦了,又躺了回去。

張媛媛燃了安神香,又恐外頭的陰天暗了房,點了盞燈才出去。

楊真真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。

只是夢中不知現實處境,她的身子輕輕飄飄竟到了一處園林處,有女子的聲音嬌聲喚道。“殿下啊!”

是誰這麽無禮,來到皇家禦林裏大呼小叫的。

正疑惑間,忽然那邊來了秋海仙,穿的卻是宮人的裝束。楊真真又詫異道。“她怎麽穿得這般模樣?”

只見秋海仙看到她後看了她一眼後冷笑道。“活兒也不用幹了,一大早就打著什麽殿下的名頭來這裏賣嬌弄媚的。”

說著,一徑走了。

楊真真聽得心頭湧了火,她什麽時候認識了殿下,一面想,一面順步進了園內。

只見有一名女子在哪裏嬉笑玩耍,眼中全無人在。

楊真真心內本來就積了火,如今見她旁若無人的玩鬧,喝道。“你是誰?”

“我是誰?你借了我的名頭來用,還不知道我是誰?”那女子赫然一轉身,卻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臉龐。

“秋海棠!!”

楊真真大叫了一聲,簾外的張媛媛聽她夢中叫喚,慌亂的沖進來推醒她道。“主子!!主子醒醒!”

此時楊真真雖醒,神意尚自恍惚,因對著她道。“秋海棠回來了!”

咣當一聲,張媛媛手裏的鏡子掉了下去,連忙拿著枕頭豎起,扶她靠好背後,極力壓低聲音,湊近她耳邊道:“主子是被魘了吧!索性醒醒氣,先起來走動走動!”

“不是!我真的瞧見她了!”楊真真死握住她的手。“她要回來了。”

張媛媛神色一變。“怎麽可能回來!!人都去了!除非她生來就不是人。”

楊真真想起,確實是這麽回事,頓時滿頭滿身的冷汗。

張媛媛沈默片刻道:“不如奴婢在這裏陪著小主睡吧!”說罷,命人抱進了自己的鋪蓋,在腳踏上放了。

楊真真靜了一靜,把手放出被子外。“她回來也不是我害怕,該是害她的人害怕!”

宮裏的人真正能善終的很少,當年秋海棠說是失蹤,其間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。

皇帝也是有心要查,可能無從著手,一來,安喜公主已經嫁去邊疆,三年後來了一封信才問秋海棠的事,皇帝才知秋海棠沒有跟她去邊疆。不過這封信,離秋海棠失蹤已經有三年,所有線索已經了無痕跡。

但是皇帝沒有放棄調查,要不然昨晚也不會特特地把秋海仙叫了去試探。

可是秋海仙不是一般女人,前前後後,陛下有意無意的試探,她都沒有說出什麽事來。

不會讓人抓著一絲破綻。

而且三年來,她一直乖乖的呆在貴人的位置,不求太後也不鬧皇後去說情,可是面兒還是和從前一樣,有什麽性子也全都使出來,使人相信,她這樣外露的人,不可能暗地裏做些什麽事。要不然也不會在貴人的位置上呆這麽久。---------起碼表面上是這樣的。

所以當年事情的真相除非是秋海棠死而覆生,要不然只能掩埋在塵土裏。

瞧昨晚陛下好像也相信了秋海仙的說法。

但那是他的想法,而到了她這裏,卻能有別的法子使出來。

一想到這裏,楊真真心裏大定,隨著屋裏的明明焰焰的燭光安睡了下去。

被大雨澆過的枝枝葉葉明凈清澈,不染塵埃。

小鄧子走出去瞧了瞧道:“連空氣都帶著清新的味道。可見這雨也是有靈性的,知道在娘娘睡覺時下,醒了,才好聞得滿腔芬芳。”

正在屋內用茶鹵漱口的楊真真一聽,臉上淺淺微笑。“小鄧子越發會說話了。”

說罷命人賞了他一個荷包。

荷包是小事,難得的是楊真真居然對小鄧和顏悅聲了,小鄧子越發來了興頭,一時又說外頭的景致不錯,

楊真真在屋子裏撫弄一下琴,翻閱了一部異像記。也感無聊,便答應了出去走走的事。

張媛媛想著她平素愛艷麗的妝,才拿了金鳳出來,楊真真卻擺擺手道。“別弄得滿頭金光閃閃的,別上一朵粉色的絹花便罷了。”

這般舉動由不得納罕。

楊真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。“昨晚我夢見秋海棠了。她說她最愛素色。”

薄薄斜陽光照在她臉上,淺如白玉,細細的茸毛清晰可見。平時那種活潑暴戾的神情已無影無蹤,眉眼柔和。帶著癡情女子特有的清雅。

張媛媛替她別上絹花,唇邊已經含上了笑意。“阿彌陀佛,娘娘想開了,也是奴婢們的福氣。”

別看她的話不討自己的心,卻是真的為自己著想,楊真真心裏一暖,扶著她的手走了出去。

出了棠池宮,上了肩輦去了園子裏散心,剛下了肩輦正碰上秋海仙也在。楊真真向她行了禮,秋海仙打量她幾眼道:“妹妹憔悴多了,想來晚上只守著龍體過夜的滋味不好過吧。”

在開始轉暗的天色中,楊真真緩緩的上前,向她嫣然一笑。“姐姐的消息真靈通。”

“娘娘這兒風大,咱們還是回去吧!”張媛媛垂頭道。

“為什麽回去。”楊真真輕言細語的,仿佛不曾生氣,“陛下是個癡情種,這是皇後娘娘也知道的事。況且秋姐姐服伺了陛下那麽久,也更加會知道。”

“可是時間也過了那麽久了。”張媛媛嘆道,隨意瞥了楊真真一眼,猶豫道,“或許再過段時間陛下也該淡忘從前的事了。”

楊真真搖搖頭:“陛下越是這樣,我才會越喜歡他。”

“娘娘...........”

楊真真一擡手,叫張媛媛住了口,自己轉過身面對著秋海仙,“晚上啊,我守著陛下,聽見他的夢話都是喊著秋海棠.”

她的聲音忽的變得譏諷,“明明兩人只差一個字呢,怎以陛下就不會叫錯呢而且姐姐長得又美,聽說從前也很的人心。按說比誰都該先得到聖心方是。”

園內頓時一陣窒息般的寂靜,楊真真凝視著臉色仿佛一直沒有變的秋海仙,淡淡道,“我長得雖然像秋海棠,但陛下心裏清楚的很,我不是她,也不可能是她。”

說到這裏,她忽的自嘲的哼了一聲,眼中閃出異樣的光彩:“誰也沒法子轉變陛下的癡情,無論其它人是如何的賢惠,如何的貌美,如何的比秋海棠好。”

張媛媛默然不語,自己的主子說出這樣的話,明擺著是要得罪秋海仙。

秋海仙登時拉長了臉,道,“妹妹別忘了,你也和我一樣呢。”

“妹妹怎麽會一樣呢!”楊真真盯著她,淺淺微笑:“昨夜我夢見秋海棠了,她說她死得好冤吶!”說到這裏,她幽幽嗚嗚地道。“姐姐,你是知道的,我是如何死的。”

秋海仙臉色微微一變,瞪著她道:“你別在這裏裝神弄鬼的。”

楊真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撫著自己的臉道。“我剛剛怎麽了?姐姐說我什麽。”

說罷扶著張媛媛的手道。“這裏好冷啊!!像整個人掉進水裏一樣冷,我們還是回去吧。”

她們剛轉身的時候,身後傳來秋海仙一聲怒喝:“站住。”

楊真真回頭,秋海仙氣勢洶洶地過來,眼圈兒通紅,眼神異常的發昏,她伸手打了楊真真一巴掌:“你剛剛被鬼上身了,我替你打出來吧!”說畢,轉身就走,竟然像非常有理似的。

張媛媛看的張口結舌,半天才說:“娘娘................”

楊真真卻在笑“不用管她。”

“可是?”就這樣被人白白欺負了嗎?

“不會的。大家走著瞧吧!”楊真真扶著張媛媛的手款款而走。

☆、翻

不幾日,宮中流傳新上位的秋嬪不知為何失眠。

一幹妃嬪去淑房請安時,不約而同看到她眼睛下方青黑色的一片。

雖然強打著精神,但是掩飾不住一種慌亂。

對,就是慌亂。

她像是獨自在暴風雨前平靜的天空下,忐忑不安的迎接天雷閃電。

許皇後極是體貼,命太醫過來給她開了安神的藥,並免了她這一段時間的晨昏定省。

可是她的身心依舊困頓,在服了藥後越加狂烈。

宮裏的規矩再嚴也阻擋不了小道消息的流傳。

服伺秋海仙的人說秋海仙這陣子經常說夢話,帶著秋海棠三個字。

有人說,秋海棠想念和她共事的日子,還想在地府和她相聚。

許皇後念及從前一塊在東宮的舊情,賞賜依舊,宮人也不敢十分踐踏,好湯好藥的送過去。

秋末的時候,秋海仙的病情依舊沒有起色。

許皇後對她加意憐惜。

楊真真和人請安時說。“有皇後娘娘如此厚待,秋姐姐死也甘心了。”

許皇後笑道。“真是孩子話。”

皇後都這樣說了,新晉的妃嬪和貴人誰敢抱怨秋海仙浪費她的一片心意,都笑道。“有皇後娘娘在呢,秋嬪肯定是平安無事。”

許皇後見話題都在秋海仙身上,越發了上了興致和她們聊起秋海仙的事。“前些日子還好好的,怎麽說不起就不起了呢?”

有一名和楊真真同來的方貴人,性子最是直爽,開了口道。“聽說前一天晚上還在和楊嬪說話,第二天就起不來床了。”

楊真真冷笑道。“服伺方妹妹的宮人也病了,難不成也是日常和你說話說病的。”

方貴人聽了,又是急,又是笑,說道。“真是這楊姐姐的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利害。”

許皇後也忍不住笑道。“替我去擰她的嘴。知道的人以為是陛下寵的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本宮慣的。”

她的貼身宮女人一聽果真笑著在楊真真的腮上一擰。“楊嬪娘娘的這張嘴,叫皇後娘娘恨又不是,喜歡又不是。不罰難以服眾。”

方貴人拍手笑道。“阿彌陀佛,皇後娘娘果然是最公道的。”

剛說完,臉上也被許皇後的貼身宮女擰了一把。“方小主不許幸災樂禍,皇後娘娘說你們都是宮裏的好姐妹,同條船上的人,一個翻了,另一個不翻也得自動跳下去。”

她言畢,楊真真和方貴人一同啐她道。“也就是皇後娘娘慣你的,活寶一樣的討人煩。也只有皇後娘娘才受的了你。”

雖如此,她們兩人卻不敢再進雷池一步。

楊真真托腮道。“秋姐姐的事,我也難過,好端端的一個人呢,頭天晚上還好好的說話。 可是大凡這等金貴的女子,身後不知跟了多少促狹鬼,有妒忌,有前生相識的今生不如她的,有怨恨的..........”

許皇後聽如此說,便問。“真是這樣的話,有什麽法兒解救?或者可以請什麽菩薩回來,幫她解掉撞客邪祟之災。”

楊真真便說道。“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。娘娘就是最好的菩薩。”

許皇後笑得一推面前的茶杯,指著自己的貼身宮女道。“還不快撕了她的嘴。”

這會子,她的宮女卻不動了,嘴裏道。“娘娘於奴婢還真如菩薩一般呢!”

躲在方貴人身後的楊真真也道。“太後是老佛爺,皇後娘娘肯定就是菩薩,那麽厚重的福氣,嚇走那些鬼鬼魅魅的東西,連話都不用說,直接在秋姐姐的地頭一站,不但能消除災祟,秋姐姐還能因禍得福呢!娘娘,改日不如撞日,不如現下去。”

一番話聽得眾人點頭稱是。

許皇後想著自從秋海仙病了後,自己也沒有去看過,也順勢答應去了。

一幹人等坐著肩輦過去,楊真真在肩輦上看見整個皇宮的琉璃頂反射著陽光,像流金一樣鋪滿頂上。

可是縱然看上去如此的華美,也抵擋不住冬初寒冷的空氣透到人的身上。

秋海仙只是一個嬪,住不了一宮,住在主殿的左側。

正在來來往往的宮人看見皇後來了,慌忙跪了一屋子。

許皇後命她們起來,好聲好息的詢問。“秋嬪如何了?”

為首的宮女回道。“才睡下。”

許皇後“唔”了一聲。“多睡也是好的。”

那位宮女遲疑了一下又回道。“可是主子她晚上還是不敢睡。”

許皇後聽了沒有回答,倒是轉身進了內堂。

內堂的宮女正在打磕睡,一聽見有腳步聲,連忙抓過旁邊桌上的一把木劍閉著眼睛揮舞道。“ 太上老君急 急 如律令 ,滅掉一切鬼魅。”

那上頭的黃紙飄啊飄,不巧正掉在楊真真的鞋面上。

她想笑又不敢笑,只拿腳一翻,悄悄地把它抖落在地。

許皇後猶可,其它初進宮,位份又低的貴人們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。“菩薩來了,還不快起木劍。”

說罷,都佇立到了秋海仙的床邊。

楊真真站在皇後的身邊。

許皇後探身細看秋海仙,她的臉色青白,仿佛隨時一睜眼,那眼珠子都能飄忽出眼眶外。

有人上前叫醒她。

秋海仙眼眶帶著茫然看著許皇後,過了好一會才醒轉過來。

剛在旁人的扶持下起身行禮,突然皇後身後的楊真真猛然探出頭來,眼光似乎森冷可怖。

“啊!!!”

秋海仙嚇得身子猛地一抖,臉上泛起一陣怪異的紅潮,大叫著轉身回撲到床上,拿被子緊緊的裹著自己的頭。“秋海棠,你死便死了,還回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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